落座之后,龙辛云才发现,与他同桌的男男女女,童子老者竟然全都是纸扎人。纸人的身量做得和真人一般大小,体态特征惟妙惟肖,简直可以以假乱真。
所有的纸人脸上无一例外的都戴着一个傩鬼面具。面具的样貌千奇百怪,面具的表情也是丰富多彩。
有慈眉善眼,面带微笑的;有凛然正色、彪悍威严的;有幽默滑稽,亲切可爱的;还有横眉竖目,不苟言笑的;有眉目清秀,五官端正的;也有头上长角,凶恶丑陋的……
这些巧夺天工的傩鬼面具引发了龙辛云无限的赞叹和猜想。到底是什么样的能工巧匠,才能把世间百态,众生群像,如此生动又真实的雕凿在“一面三巴掌”的面具之上呢?
龙辛云想着,从他面前的桌子上拿起了一个没人戴的傩鬼面具。
这是一个宽脸长耳,淳朴忠厚的傩面。
龙辛云知道戴傩面听戏是今晚的规矩,于是,便入乡随俗的照做了。
跳神刀最早起源于哀牢古国的耆老和鬼主们祭祀祈福时跳的“幻面傩舞”。哀牢古国覆灭后,这种古老的幻术被哀牢遗民秘密的保留了下来。
蜀汉时期,诸葛孔明南征滇西,为了安抚在战争中死难的将士亡灵,请来了一批坛主为他“跳神”。古老的“傩歌睢舞”因此得以重见天日,再经由一代代坛主的口授和师传,演变成了今天的“跳神刀”。
如今的“跳神刀”依然保留着古老的传承和精髓。只是经历了高岸为谷,深谷为陵的岁月变迁之后,当年的那些古老的剧目,已然被新的“三十六堂神调”取代了。
这三十六个剧目的内容,大致取材于四类故事:第一类是诸葛孔明南征的事迹;第二类是民间的神话传说和故事;第三类是重新演绎的历史事件;最后一类是本乡本地的异闻奇事。
“三十六堂神调”,调调不同。坛主们每唱一堂神调,就要下一张表,请一堂神,祭一堂鬼,焚掉一套六张的“甲马纸”。
寻常的日子里,坛主们跳神刀只跳十二堂或者十八堂神调。但今夜与众不同。他们不但要跳完全部的三十六堂神调,还要加唱一堂《归魂》,焚一套“虚空过往灵通神”,迎接众神诸鬼从天门和地门同来,共聚一堂。
这堂特殊的神调和这套特殊的“甲马纸”便是龙辛云此行的目的。
遐想间,几个戴着傩面的坛主,手执戈盾,在锣鼓弦索演绎出来的音乐声中,呼和着“傩傩”之声,唱起了今夜的第一堂神调。
他们的画衣色彩斑斓,怪异艳丽;他们脸上的傩面有鬼脸虎头、白面小生,还有俏皮小妖;有人含刀,有人吐舌,有人嗔怒,有人滑稽,显示着夸张极致的戏剧张力。
他们的唱腔融合了滇剧、灯调、琴调和民间曲调的众家之长,丰富多变,激越高昂;他们的道白情绪饱满,戛玉敲冰;不管角色是喜是怒,是哀是乐,他们都能用极尽夸张的表演方式,将相应的情绪表现得入木三分。
他们的演绎似戏非戏,有轻歌曼舞,也有激烈的打斗,还夹杂着口吐烈火、喝水喷血,吞剑食铁一类的幻术表演,光怪陆离,神乎其神。
配合着坛主们的表演,几个戴着傩面的人在戏台旁边的一圈火盆里焚烧着特制的香烛和“甲马纸”。馥郁的异香让人昏昏如醉,氤氲的烟火和奇幻的表演更加重了这种昏意,醉意。
渐渐的,龙辛云陷入了一种半梦半醒,恍恍惚惚的状态之中,不知今夕何夕,不辨日月星辰。直到他迷迷糊糊的听见一个浑厚高昂的男音,唱起了悠然雄壮的神调《归魂》。
“今行归魂路,黎明照圣山;这般启程后,出门见神鹿;神鹿指前路,濮人依坎居;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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