程大昱猛地勒紧缰绳，直觉告诉他钱郎中的话里有话。
他看他的眼神一直都不大对劲。
好似想透过表面看透什么东西是的。
“前辈有话但说无妨。”
钱郎中怔住了，许久才叹出一口气：“只是觉得你有几分像我的故人罢了。不过，往事已经过去二十多年，是我眼拙了也不一定。”
但是真的觉得很像，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是在夜里，看得不大真切。
直到后来到帐篷里帮他治疗手上的箭伤的时候看着他的脸，尘封已久的记忆才被不断涌上心头。
只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的猜想。
“当年，老夫曾经为某个贵人保过胎，老夫觉得你与她有几分相像而已。”
程大昱脑子一懵，那个贵人或许就是他的母亲乐海。
距离真相只有触手可及的距离，程大昱颤抖道：“那个贵人，是不是困顿于高处，身不由己？”
都是聪明人，话不用点太明了。
钱郎中眼眶热烈，哽咽道：“你果然还活着，好……好啊！苍天有眼，你还活着，还知道了自己的身世。”
果然，钱郎中是知道的，而且还曾经密切地接触过自己的母亲。
程大昱嗓子里仿佛塞了团棉花，缓缓道：“我的母亲，她是个怎么样的人？”
“不敢妄言……”钱郎中泪光闪烁。
尤记得那人得知自己怀有身孕又恰逢宫变，身份尊贵的她是如何恳切地哀求他一定要帮忙保住这个孩子，千万不能让他受到一点一滴的伤害。
深宫里的孩子，没有机会来到这个世界上的实在是太多太多了，每个深夜，都有无数冤魂在夜空上方作祟。
他不敢妄加评判她是个怎样的人，但那是他见过的深宫里少有的具有勇气和血性的女子。
本想随先帝而去，有盼望能够再次见到自己的儿子，所以苟延残喘活到现在。
这份思念无可与人说……
“但是我知道，她一定还在那里等着你。她那时候每一日都在盼着你快点儿长，怕你遭遇不测自己留不住你。”
“她也怕你长太快了，会早早离开她。怀胎十月的每一日里，她都向你无私地倾注她的爱。”
“孩子，若是你有朝一日能见到她，千万不要恨她不能陪在你身边看你长大，若是能看你多一日，她哪怕拿命换也肯啊！”
情真意切，不善言辞的钱郎中在提起往事的时候都是滔滔不绝的，这些话，二十余年来他从来没有和别人讲过。
也就是今时今日才得以一吐为快。
程大昱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阵阵抽痛。
从小他以为他没有母亲，自己很可怜。
原来，他有母亲，而且他的母亲还很爱他很爱他。
他不知道是该哭还是该笑，还是又哭又笑。
男儿有泪不轻弹，只是未到伤心处。
一旦触及他们内心最柔软的点，就再难止住眼泪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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